传授变脸似宜缓行
当中国的西部开发还在酝酿尚未起步的时候,香港的歌星刘德华就早有打算来开发四川川剧的变脸了。4月份的多家媒体纷纷爆炒此事,从而得知早在去年9月23日刘德华和川剧变脸大师彭登怀一同在上海参加中秋晚会时,刘便请求彭教他变脸绝技,经过半年多的接洽和考察,彭终于答应收刘为徒,并于今年3月22日在北京凯莱大酒店正式举行拜师仪式,于是在文化界上引起不小的震动和争论。
变脸是川剧特有的艺术,是独此一家的绝技,被誉为国宝。任教四川省川剧学校的彭登怀是著名的变脸大师,曾以25秒内变14张脸再创吉尼斯世界新纪录。变脸绝技自前辈的几代艺人创立发展之后,一直秘不外传,严守传内不传外、传男不传女的不成文行规。彭登怀是否可以例外,有权不顾行规向外传授这一国宝级的绝技呢?这是争论的焦点。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栏目的策划海先生三次来电,请我就此问题去实话实说,我因不顾出镜和忙于写作而婉拒了,但我想在我主持的[一周谈]里谈谈我的看法。
世界上有三大古老的戏剧文化,一为古希腊戏剧,一为古印度梵剧,一为中国戏曲。前两种戏剧文化随着古希腊文明和古印度文明的衰落而相继消亡,唯独中国戏曲还存活在今天,并发展成有300多剧种、上万个剧目的独具中华民族特色的戏剧文化系统。中国戏曲之所以如此丰富和长寿,虽然原因很多,但和中国戏曲极为重视技艺的保存和传承大有关系。
中国戏曲各个剧种的精绝技艺,既是艺人们的谋生手段,也是本剧种在和其他剧种激烈竞争中得以生存的看家本领,这不但是艺人的饭碗,也是剧种的饭碗,所以他们某些绝技向来秘不示人,不得外传,只在剧种内部、剧团内部、门派内部、家族内部纵向传授,否则便违背行规,在必要的情况下还要受到处罚。外剧种的艺人更不得偷学,否则有违艺德,也要遭到谴责。有鉴于此,窃以为彭登怀向刘德华传授变脸之事似宜缓行,慎重为好。
有种意见认为变脸为雕虫小技,不必如此神秘�?墒羌扔�,又荣登《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》,怎能视之为小技?若真是小技,天王歌星刘德华怎会屈膝下跪,拜彭登怀为师?若真是小技,马来西亚一富商怎会愿出300多万人民币购买此技?如此看来,变脸并非雕虫,而是雕龙,应予珍视,应予�;�。
又有人说,彭登怀的变脸并无师承,他是偷偷学来的,所以不必遵守行规;他也没有向任何人作过不得外传的承诺,所以他可以向刘德华传授。此言差矣,如果偷来的便可以传授甚至出售,那世界上所有的刑法都要更改。不论特质的还是精神的、知识的、技艺的、凡是偷来的,产权都不得归于自己,因而无权出售,否则就不用花那么大力气打击各种盗版了。
还有人说,香港已回归,刘德华是中国人,将变脸传授给他,算不得外传。这又错了,香港虽已回归,但仍旧是一国两制;有些国家规定的文物不但不能出境到外国,也同样不能出境到香港,所以将变脸这国宝传授给刘德华仍然算外传。不得外传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含义,就是不得传给川剧圈外的人。刘德华是香港歌星,当然属于川剧圈外�?銮宜П淞呈俏嗽诔枋苯潮涑伤耐勒叛в�、黎明、郭富城的脸,说得不客气一点,这是糟蹋变脸艺术。中国的脸谱,是以变形为手段,以传神为目的的一种独特的面部造型,它是人物品质和性格的象征。而变脸,是在一个人物的脸上变换不同的脸谱,是为了展现人物处境是、情感、意志的变化,它是为刻画人物而服务的,是某些人物在某些情境下的必不可少的艺术表现手段。刘德华舞台上变张学友等同道的脸,那不是变脸,那是变魔术!
如果是真的热爱川剧,那就应该热爱变脸不得外传这样的优良传统。假若,有一个比刘德华更有钱的香港人、台湾人或者外国人,他说他热爱中国,要把长城买到自己住的地方去,你能卖吗?虽然说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,但金钱也绝不是万能的。金钱,不是什么都能买的;为了金钱,也不是什么都能卖的。变脸属于川剧的公产,任何人都无权在未经公决或未履行任何法律手续的情况下私自传授。
我同意这样的意见,为了发展川剧艺术以及中国一切的传统艺术,都不应该固守陈规,不应该采取狭隘的民族主义立场拒绝与外界的先进文化互相学习、互相交流,这一方面的工作我们做得还不够,还有些保守,甚至还有不少人为的障碍。这都亟待改进。但这种相互学飞与交流绝不是毫无保留的,不加选择的。有些内容和项目就是需要保留,交流不得。中国如此,外国更是如此,他们比我们更会保守秘密,比我们更加重视知识产权,更会动不动地申请专利。只有我们才那么伤,那么莫名其妙地慷慨大方,这倒是我们应该向国外学习的。为了堵塞我们以往在文化交流中的漏洞,还应该将以前某些不成文的行规进行清理,没必要的陋习坚决革除,有必要的规矩应予保留,并上升为法规,使今后有法可依。总之,我希望万变(变脸之变)不离(离开之难)其宗(祖宗之宗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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