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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争夺“小泉接班人”之战中,内阁官房长官安倍晋三一直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。现在,随着最大劲敌、前内阁官房长官福田康夫的宣布退出竞争,安倍可说是已接近独占鳌头了。除非有意想不到的意外,不然安倍当选自民党总裁,再就任日本首相,可说已经是定局。
安倍所以在党总裁选举中一马当先,一是他出身显赫政治世家,涉足政坛后便以保守派皇储的姿态出现;二是小泉破格提拔他当党干事长、内阁秘书长,又以政府发言人身份,天天上报上电视,当然很快就鹤立鸡群;三是小泉的属意推荐,传媒的特意吹捧,加上日本政坛的总保守化,在在都给安倍提供了脱颖而出的机会;四是日本高调处理朝鲜导弹“危机”,让安倍可扮演政治超人的角色,更加强了他出台的机会。
但是,安倍的异军突起,加上他又以“比小泉更小泉”的政治姿态出现,不仅让日本传统社会忐忑不安,连执政自民党内部也有不少人感到担忧。
日本舆论界批评小泉对内已破坏了自民党的中庸之道,对外则以邻为壑使日本孤立于亚洲社会。过去,自民党可借党总裁的改选,自然产生钟摆效应来纠正过激的政治偏向,但小泉不仅破坏了自民党柔软的结构,还企图通过钦定继承人方式,持续推行其战略混乱的政策,迫使党内传统势力,唯有寄望于“反小泉—非安倍”势力的显现,构成一座崭新的政治防波堤。
就在这个背景下,安倍的森派同门,又是官房长官前辈的福田康夫,不由自主地成了安倍的抗衡者、最强的竞争对手。这不是论资排辈之争,也不是派阀或个人权势之争,而是在自民党迷失总方向情况下出现的“福田现象”。
福田几乎喧宾夺主
安倍虽然在众多民意调查中遥遥领先,同时却又出现一个奇特现象,就是后面总有一个“非候选人”的竞争者如影随形,而这个影子就是福田康夫。比如,《产经新闻》5月底公布的舆论调查结果中,有72%的人表示希望看到安倍与福田公开竞争,形成“安福对决”局面。当时,安倍的支持率是41.7%,而福田则是23.2%,接着才是麻生太郎(4%)和谷垣祯一(1.6%)。
小泉曾明显暗示,他属意的接班人全都被收罗进其内阁中,就是内阁秘书长安倍晋三、外长麻生太郎、财长谷垣祯一。但日本传媒制造的,这次逐鹿中原者的新辞是“麻垣康三”,说明福田康夫不仅介入竞争,而且是对抗整个小泉集团的一匹黑马。
需要注意的是,福田没有公开表明他将出来角逐,而他的名字却与安倍总是肩并肩出现,说明他才是众望所归的人选,非权力集团推崇出来制衡小泉主义的代表人物。
福田自动成了安倍的对抗马,还成为自民党内“反小泉—非安倍”势力的共同候选人。这种奇特现象,笔者将它称之为“福田现象”。福田不仅在国内被推崇,在国际间也声望日隆,从他近期的出访中国、最近访问美国等,这些与日本关系重要的国家,总破格接待等情况来看,国际间早就把他当“后小泉时代”的当然接班人了。
福田的崛起,不仅让小泉不舒服,也让安倍感到严重威胁。具体的问题是,自民党和森(喜朗)派都可能要面临内部分裂的危机。福田现象,不仅是“小泉现象”的反动,也是“剧场政治”必须终止的警钟。
制衡安倍政治冒进
7月21日,态度暧昧的福田终于向其派阀首领、前首相森喜朗正式表明,他将不参加9月的自民党总裁选举。这让森喜朗松了一口气,也让安倍从此可高枕无忧。为了避免“清和会”(即森派)的分裂,森喜朗曾暗示,安倍应以儒家敬老精神让位给福田,但安倍却嗤之以鼻,他唯有转而求其次,就是让福田接掌森派会长职位,作为他退出竞选的交换条件。
但福田始终否认,他曾宣布要参与竞选,而后来又公开表明,他将不会出马,问题不是福田的立场矛盾,而是自民党内部派阀政治在起变异。过去,自民党选举总裁,推举首相,全依据派阀势力均衡及其领袖的运筹帷幄;现在,传统的派阀势力已经被小泉搅乱,用《朝日新闻》的形容,是“自民党已被‘半坏’之后”,虽然派阀形态依旧,其运行状态已大大改变。
换言之,小泉仗着森派的一派独大,不仅自己夺得政权,还要利用森派再搞超派系的安倍新政权。小泉不仅不是消灭自民党派阀的功劳者,还是它最大的受惠者,原因是小泉以森派会长身份取得政权,之后又让前首相森喜朗重掌派阀事务,并成为新旧政权的监护人,如今再扶植一个新的安倍政权,前后三名首相都来自森派,这不是派阀政治的扩张又是什么?
福田及时退出首相宝座之争,既避免了森派分裂的危机,也让“反小泉—非安倍”势力顿时变得群龙无首,间接也就助长了“小泉—安倍”势力的扩张。
福田为何临阵退缩
福田到底为何临阵退缩的呢?依据福田自己的解释,一、他已步入70高龄,首相的重任,对他也许不胜负荷;二、他不愿因为自己的坚持而变成“国论两分”;三、他从未表明要参与首相宝座的角逐。
其实,这些都仅是他的托辞,一是反映他有稳健不好斗的性格;二是他原本就不是什么“鸽派”,更奢谈是什么“亲华派”;但可以肯定的是,他担忧小泉的冒进政策,既已搞坏日中、日韩关系,接着还可能搞坏日美关系,终极会损害到日本的总体利益。福田康夫是个标准的自民党人,跟他的父亲福田赳夫一样,都是现实主义者,绝非所谓“亲华派”或“媚华派”。
至于福田赳夫在其首相任内,1978年签署《中日和平友好条约》一事,有人作牵强附会的解释,称福田对中日友好有着重大贡献。签约是事实,但没有1972年田中角荣推动中日建交,以及后来田中派的持续努力,中日不可能有那一段的蜜月期。当时,积极推动中日缔结友好条约的日方代表,其实是外长园田直,而不是首相福田赳夫。
众所周知,福田赳夫生前是日本著名的“亲台派”首领,而福田派又是自民党内容纳最多“台湾说客”的派系。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森派,而小泉与安倍,包括福田康夫体内都有亲台的政治DNA,这也不是什么秘密。只是随着福田康夫的政治阅历增加,独立思考能力增强,特别是在他出任第一次小泉内阁官房长官之后,他的政治平衡感已激增,最后不敢苟同于小泉的参拜靖国神社策略,两人终于分道扬镳,这也就是今天日本政坛出现“福田现象”的背景。
必须重建亚洲外交
福田反对小泉以参拜靖国神社方式突显日本的民粹主义,但他又跟普通日本人一样,个人并不排斥靖国神社,而是眼见小泉的参拜已造成“国论两分”,就是全国的意见对立,才促使他主张以另建非宗教性质的设施来纪念二战牺牲者。说明他不仅在替小泉打圆场,还希望能因此化解亚洲近邻诸国给日本施加的压力。
到奉祀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参拜,说是为了祈求和平,这简直是在痴人说梦。但小泉不仅拒绝福田的建议,还坚持年年参拜——即使中国、韩国已经公开宣布,将不会与这样的日本首相进行首脑会晤。福田认为,这不仅使日本的亚洲外交陷于孤立,还造成日本的长期得不偿失。
由于小泉的执迷不悟,更由于他的坚持对抗,福田唯有退出小泉内阁。他这种是非分明,又能明哲保身姿态,不仅获得传统自民党人的尊敬,还被他们公认是当前抗衡小泉集团,阻止日本与亚洲邻国关系继续恶化的最佳人选。
但福田本人没有夺权的野心,更没有分裂森派的决心,而且眼看朝鲜导弹危机之后,日本极端右翼更是来势汹汹,而安倍又乘机扩张其势力,使福田深感他的获胜机会在下降。既然森派首领森喜朗又一再催促,福田也就只好顺水推舟,提早表态他将不参加这次总裁选举。
福田退出竞争,最大的赢家当然是安倍。因为,刚成形的“反小泉—非安倍”势力,已溃不成军。虽然,部分自民党人宣称要重组制衡力量,但没有了较有分量的政治人物,几乎可以说是大势已去了。而麻生与谷垣,他们出身党内小派系,参选原本也只是为了政治热身,对福田的退选也不能获得额外好处。
但不可否认的是,由于福田现象的出现,加上《富田笔记》透露已故裕仁天皇也反对靖国神社供奉甲级战犯,这使小泉要其继承人当选之后继续参拜的计划遭到了沉重打击。
福田现象的出现虽然是短暂的,但它对日本政坛的影响却将是长远的。因为,安倍要当选,要能够长期执政,就要顺应时势,首先他必须先摆脱小泉的阴影;其次是不得承诺参拜靖国神社;第三则是彻底改变日本“重美轻亚”的对外政策。
(摘自新加坡《联合早报》;作者:黄彬华)